桃樹上面結滿累累碩果，紅肥綠瘦，一顆顆大如碗口，粉嫩嫩的樣子，好像隨時都會爆裂開來，讓人垂涎三尺。

不過，很多桃子都長在樹枝的邊緣地帶，難以摘取，村中不擅長爬樹的人，都只有站在下面流口水的份。

倘若想要霸王硬上弓，那就得做好摔下來骨折的準備。

林歸站在樹底，朝上仰望而去，那種感覺，就好像在仰視一個高大的綠色巨人，讓他心生敬意。

柔和的日光透過枝椏綠葉，將斑斕的光影投在他的臉上，他忽然覺得周圍一切都生意盎然起來，仿佛有一股強大的生命力沖破時間的枷鎖，從遠古來到了他的面前。

那種感應如夢似幻，讓他覺得自己正被一股強大的靈氣包裹著。

當他回過神來時，傻兒已經爬上縱橫交錯的樹梢，不得不說，傻兒矯健的身手，就跟個猴子似的，在錯綜交織的枝幹上來去自如，再加上他沒有害怕摔下來的恐懼，所以爬起樹來摘桃，就如同進入無人之境，囊中探物一般簡單。

“蛤蟆......，”

樹上傳來一聲叫喊，緊接著一顆粉嫩嫩的鮮桃落下，林歸伸手接住了桃子，對傻兒說了聲謝謝。

看著鮮美欲滴的大桃，林歸忍不住咬了一口，頓時桃汁飛濺，一股甘甜的乳液流入林歸口中，令他回味無窮。

“真是瓊漿玉液呀，”林歸感慨道，這棵高大的桃樹不僅罕見，就連它結出的桃子也非平凡之物，村民們辛辛苦苦種植的桃樹，還不如這棵野桃樹結出的桃子好呢。

關於這顆桃樹的來歷，村裏人眾說紛紜，有的老者說，這顆桃樹有上百年的歷史了，也有人說，這顆桃樹是十五年前忽然出現的，那一年，也是林歸出生的年份。

還有人說，這顆桃樹受到了山神的庇佑，因為桃樹就長在山神廟所在的山腳根下，要去山神廟，就必須得經過這棵桃樹。

看著那條通往山神廟的蜿蜒小路，林歸不得不懷疑這兩者存在一定的聯系，更何況，有山神廟的這一片桃林沒有枯萎，而其他三面山的桃樹，都快要枯死了，今年顆粒無收。

若不是有山神廟的靈蘊庇護，那這一怪異的景象又該作何解釋呢？

“傻兒，你多摘幾個桃子，我們帶點給芷君妹妹。”林歸吃到好東西，沒首先想起自己母親，反而先想起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桃芷君。

“蛤蟆......，”傻兒好似聽懂了林歸的話，連連點頭。

不一會兒的功夫，樹上又拋下幾個大蜜桃，林歸都一一接住了，其中，有一顆熟透的蜜桃剛落到林歸手上，就立即炸裂開來，一股清香的鮮桃味頓時彌漫在空氣中，讓人醺醺欲醉。

摘完桃子之後，林歸挑了幾個好的，裝進寬大的衣袖裏，其餘的都讓傻兒吃了個幹凈。

林歸卷起沈甸甸的袖口，領著傻兒，朝溪邊洗衣的石板走去。

兩人沿著溪邊一路南下，越往南走，溪水就越小，今年村子大旱，若是連這條小溪都幹涸了，那這條村子的氣運也快要到頭了。

林歸心想，待會送完桃子，就沿著小溪往北走，探一探溪水的源頭，找一找溪水幹涸的緣由。

他隱隱覺得，溪水的源頭上面，一定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，或許遇見妖怪也說不定，少年們的腦袋總是這樣，在躁動的青春裏充滿各種光怪陸離的幻想......。

不遠處，窄小的溪流忽然被拓寬數倍，小溪兩岸鋪滿平整的石板，石板上長滿墨綠色的苔蘚。

清涼的溪水緩緩從石板上流過，石板被流水打磨得極為光滑，宛如一面鏡子，不時反射出瑩瑩光華，如此怡人美景，有如畫一般雅致。

石板之上，有幾個婦孺女童在洗衣，她們一邊搓衣，一邊談笑，祥和美好至極，溪水聲，談笑聲，以及搗衣聲和成一片，宛如一首動聽的樂曲。

眾人之中，林歸的目光唯獨望向一處，他目光的盡頭，是一個衣著樸素的少女，少女十四五歲的樣子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，一張紅嫩嫩的櫻桃小嘴，有沈魚落雁之美，用林歸的話來說，桃芷君長得像樹上那顆最美的桃子，白裏透紅，當然，她沒有桃子那麽多白毛。

桃芷君的秀發盤成發髻，像朵軟綿綿的烏雲，此時此刻，她正蹲在青石板上浣洗衣紗，她專心致志的樣子，甚是可愛，差點把林歸的眼珠子都勾走了。

“傻兒，你看見沒，以後你要是娶媳婦的話，”林歸轉了轉眼珠子，將目光移向在桃芷君身旁洗衣的三嬸，然後壞笑道：“就應該娶三嬸那樣的，屁股大，好生養。”

這當然不是林歸的真心話，林歸只是想逗一逗傻兒罷了，三嬸是村裏有名的潑婦，說起話來就跟殺豬一樣，誰見了都想躲。

“蛤蟆蛤蟆......，”傻兒搖了搖腦袋，表示不讚同，“媳婦......芷君......。”

林歸一聽，差點沒嚇暈過去，他一臉驚訝的看著癡呆的傻兒，摸了摸他腦袋道：“傻兒，以後誰要是敢說你傻，我都不信了。”

林歸怎麽也沒想到，平時瘋瘋癲癲的傻兒，挑起媳婦來還真不含糊，難道他平時都是裝傻的？

桃芷君人美，溫柔，渾身上下散發著青春的氣息，是村裏少年們公認的美人胚子，誰能娶到桃芷君，那還真是三生有幸了。

林歸有沒有想過要娶她呢，他的答案似乎有些出人意料，他說，他一直都把桃芷君當作自己的親妹妹。

“君兒，過來一下。”林歸朝正在洗衣的桃芷君招了招手，他的語氣，還真有幾分哥哥喚妹妹的意味，即使是那麽親昵的稱呼，他都不會覺得臉紅。

聽到叫聲後，桃芷君挽了挽寬大的衣袖，又用白嫩的小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，然後才起身朝林歸這處小跑而來。

“林歸哥哥，你這個時候，不是應該在學堂上課的嘛，怎麽跑到這裏來了。”

桃芷君秀眉微蹙，一臉不解的看著林歸。

“額......，”林歸撓了撓腦袋，不知該作何解釋，因為在桃芷君看來，學堂是一個她很想去，但是又不能去的地方，小村子思想落後，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。

“你是不是又做什麽壞事，被先生趕出來了。”桃芷君小嘴嘟起，有些生氣。

“絕對沒有，我發誓，我絕對不是被趕出來，”

桃芷君仍舊懷疑地瞪著林歸，她那抹幽怨而稚嫩的眼神，宛如一束電光，讓林歸失去了招架之力，只好補充道：“我是自己跑出來的，我還帶了些桃子給你。”

林歸將衣袖裏的桃子都倒了出來，放在柔軟的草地上。

桃芷君見到桃子，氣似乎消了不少，她秀眉微舒，盯著桃子柔聲道：“這些都是林歸哥哥摘的？”

林歸微笑著搖了搖頭，他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，絕不會搶一個傻子的功勞，於是正直道：“這都是傻兒摘的，我們送給你了。”

桃芷君聽後，眉開眼笑，輕輕的摸了摸傻兒的頭，道：“傻兒真厲害。”

傻兒聽得出桃芷君在誇他，立即面露喜色，但是面對桃芷君如初親昵的動作，他好像有些不知所措，結果手舞足蹈，連聲叫道：“大屁股，大屁股......。”

林歸只覺一道晴天霹靂落下，嚇得他身軀一震，全身汗毛豎起，連忙捂住傻兒的嘴巴，不讓傻兒再發出半點聲音。

“傻兒剛剛說了什麽，”桃芷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轉而嗔怪林歸道：“你是不是教傻兒什麽了。”

林歸一臉無辜，不停地擺手，解釋道：“沒有，不是我。”

“媳婦，媳婦......。”傻兒掙脫開林歸的手，大聲嚷嚷起來。

林歸這次雙手齊下，才把傻兒制服住，看著神色異樣的桃芷君，林歸滿臉通紅，不敢再逗留下去，他架著傻兒的脖子就往遠處拉，企圖馬上離開這裏。

望著漸漸遠去的兩人，桃芷君忽然想起了什麽，大聲喚道：“林歸哥哥，你們的桃子。”

“全部送給你啦。”林歸喊完這話的時候，已經帶著傻兒跑沒了影，消失在鄉間的荒煙蔓草之際。

望著晴天下的碧草流溪，桃芷君楞楞的站在原地，喃喃自語道：“大屁股？媳婦？林歸哥哥今天好奇怪呀......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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